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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腿(春节限免双更1,大虐,慎)

    

鸡腿(春节限免双更1,大虐,慎)



    陈康背着书包,与陈柔并排走在马路上,从前陈康走路恨不得贴陈柔身上,此刻却与之保持两米之遥,打破有史以来的最高纪录。

    他低着头,心情rou眼可见的差,虽然双方家长相互道歉,可陈柔被章父问得抬不起头,章母临走前甩下那么一长串的讽刺,陈柔却无言以对。这一切都让陈康觉得,即使他表面上打赢了章智宇,实际上却输了个彻底。陈柔找了许进博,是他耻辱的源头。

    陈柔没有读心术,不知他此刻心里有那么多想法,仍在想方设法想逗他开心。

    路过麦当劳时,陈柔有了主意。陈康第一顿麦当劳是她还在服装厂时,为尽快还清陈碧云的欠款,加班加点赶工,有个月竟挣了一千一百块,高兴之余,她请陈康吃了顿麦当劳,后者吃一次就爱上了,从此念念不忘。可惜当时她没钱,等后来宽裕了,却觉得麦当劳不健康,有意识地限制陈康,无论他怎么闹腾,每个月最多带他吃一次。

    陈柔笑着,用哄劝的语气十分温柔地道:“小康,jiejie请你吃麦当劳,好不好?”她尾音上扬,有些矫作的欢快。

    陈康瞟了眼那热闹的门店,脚步一顿,想起了从前那些和陈柔相依为命的日子,他三个月也吃不上一顿麦当劳,可那时他很快乐,陈柔专注地爱着他,而非现在,她的名字打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印记,成为他耻辱的源头。

    陈柔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想吃,高兴地拉着他,朝那扇明亮的玻璃大门走去。走至台阶处,他回过神来,用力挣开陈柔,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了。

    陈柔以为他拉不下面子,便喊他在门口等着,她进去买。

    陈柔一边点餐一边关注陈康的动静,见他在台阶上背对着大门坐下,没有到处乱跑,悬了半天的心稍稍落地。

    章母那无比刻薄的结语却在等餐时在陈柔脑海中卷土重来,一句比一句响亮,她抿唇,用力眨了眨眼,逼退那些油然而生的泪意。

    她捧着刚出锅的炸鸡腿和汉堡,坐到陈康身边,从纸袋里取出一只金灿灿的炸鸡腿,热腾腾,香喷喷,讨好地凑到陈康嘴边,哄道:“小康,你最爱的炸鸡腿……”

    话未说完,陈康抬手用力一挥,鸡腿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弧线,落到人行道的花砖上,滚了好几圈,沾上一层薄薄的灰尘。他想起那些因许进博而起的莫名其妙的羞辱,想到她面对羞辱的默认,想到她一路上若无其事的言行举止,想到她和许进博躲在门后刺耳的欢声笑语……霎时间堆积的恨意击溃理智,抹杀了往昔无数的欢笑与温情,他盯着陈柔的眼睛,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地道:“都怪你丢人!”

    鲜红的嘴唇吐出的五个字,伤人程度胜过陈柔二十年来遭受的所有欺辱的总和。五个字,像有一只手掌,有着锋锐无比的长甲,瘦而坚硬的骨节,五支枯骨弯成钩状,一个用力,轻而易举陷进她的胸膛,寻到那颗跳动的鲜红的心脏,然后像绞rou机一样开始动作,她找不到那个可以拔掉的插头。

    她疼得有些懵了,无意识地起身,缓缓行至路边,又或许那不是她,而是她的灵魂,或是一个和她长得像的人,那人蹲下身,捡起那个被弄脏的鸡腿,剥下微凉发软的表皮,在路人惊异的眼光下,缓缓塞进口中,泣不成声。

    下定决心答应梁燕,那时她没觉得丢人,至少和另一条路相比,这条路光明正大,她和许进博男未婚女未嫁,即使这是一桩动机不纯的交易,但她没有伤害任何人,所以她不认为自己丢人。可陈康这么一说,她又觉得或许她的确是丢人的,所谓不丢人,只是她在自欺欺人,从两条丢人的路里挑一条没那么丢人的路,即使程度稍轻,那也是丢人。

    多年苦难的磨砺,使陈柔对痛苦有了钝感,就像在荆棘中万里跋涉的脚,缓缓结出了厚厚的茧,层层又叠叠,再也感受不到疼痛。无论是柳凤年还是郝德,当时再难过,事后也只剩淡淡的印记,她以为是自己足够坚强,现在看来,不过是因为那些人都不重要。

    陈康短短五个字,让多年来压抑的泪水与痛苦,轻易地冲破桎梏,山呼海啸而来。

    吃饭时突然抽搐的许进博,不受控制的手臂将桌上的菜掀翻,油汤染脏桌布,一滴滴淌在地板上。

    道貌岸然的郝德,或许是长期纵欲,身上总有股说不清的味道,每次被他侵犯,她都觉得肮脏的液体仿佛通过每一个毛孔钻进她的体内。

    阴暗逼仄、漂浮着化纤布料刺鼻味道的车间,缝纫机永不停歇的噪音,鼓得人耳膜生疼,响亮的耳光后,人们异样的目光,似是而非的议论,叫好的路人,漠然的主管,居高临下的老板娘……

    她背负沉重的行李,踏上全然陌生的异乡,心中惴惴,不知出路在何方。

    刻薄的旅馆老板娘,不耐的火车售票员,灯火通明的火车站,拥挤如蝼蚁的赶路人,他们脸上尽是疲惫与风尘,而未满十七的她,也是其中的一员。

    柳凤年将她像一张用过的纸一样丢弃,紧接着她被学校开除,她倒在那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上,想到了死。

    她站在村长家的小院里,同一群讨说法的家长对峙,疯子似地自称破鞋,换取短暂的安宁。

    破鞋破鞋破鞋……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就变成了破鞋。当她起夜被门槛绊倒,一阵剧痛过后,血水和羊水的混合物中,捞出一坨哭喊扭动的红rou,她惊恐地看着它,生不出丝毫喜悦之情;当肚子一天天吹气似的鼓起来,她战战兢兢地掩饰着,生怕别人嘲笑她是怪物;当她被傻子扑倒,下体一痛,他起身,提着裤子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就是她一步步沦为破鞋的罪证。

    少女的她走出残破的农屋,翻过土坡,穿越田埂上的风霜雨雪,一年四季。天空灰暗,冷雨成线,她的身量逐渐缩小,最后变成瘦小的一团,跌倒在泥泞中,她艰难地爬起来,握着一柄镰刀,爬到半山腰割猪草,猪草落到几乎和她齐平的竹筐里,被一个大孩子蛮横地抢走。

    她又累又饿,路过一块地,地里的土豆刚被人翻净,只剩几个不规整的小土豆随意散落在浮土中,她咽了咽口水,划燃一根火柴,将几颗小土豆埋在柴堆里。

    她头发蓬乱,手脸肮脏,几个孩子笑嘻嘻地跑过来,将她团团包围,清脆唱道——

    陈柔陈柔是条狗,没人要的流浪狗,流浪狗,不要脸,在别人地里偷土豆……

    陈柔默念着这段顺口溜,将余温犹存的鸡腿塞进嘴里,缓缓咀嚼着,二十年人生的苦楚融入每一根鸡rou的纤维,她只尝出了满嘴的苦涩。

    陈柔背对陈康,蹲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陈康理智回归,被她这副模样吓到,懊悔地跑到她身边,将吃掉一口的鸡腿从她手里夺走扔掉,一把抱住她,心痛无比地道歉,泪水顺着他的下巴打湿陈柔的额头,她无动于衷,闭着眼,兀自沉浸在一帧帧鲜明的痛苦中,失声哽咽。

    陆续有好心的路人询问,没有得到回应,又走了。

    良久,陈柔推开陈康,擦擦眼泪,起身,嘴角出乎意料地泛起浅笑,她对陈康温声道:“脾气真坏,我小时候想吃还吃不到呢。”

    陈康大松一口气,以为她原谅自己了,重新牵住陈柔的手,后者没有挣开。殊不知,接下来,陈柔会用长达一年的沉默,给他的口不择言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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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的虐,在本文就算排不上第一也能排前三,我边写边哭。

    哭哭也挺好的,就让霉运顺着眼泪流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