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救

    

得救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孙镇佑根本没空搭理他们,他兴奋极了,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去灶房水缸舀了一瓢水来。

    “亏你们白长了对眼珠子!”

    他一把将师杭扯过来,强压在地上,而后便用水朝她的脸上泼去。

    透凉的水自上迎面浇下,师杭惊叫着,不免呛了好几口。孙镇佑丝毫不顾她咳得厉害,直接用衣袖抹干了她的脸。

    “你们瞧,这不是姑娘是什么?”男人掐着她的后颈,像捉了只小兔,得意道:“这么标致的小美人儿,难怪要躲躲藏藏的。”

    师杭被一群男人团团围住,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用力挣扎,却被孙镇佑牢牢箍在怀中。少女这点力气于他,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

    一旁的火堆正燃得旺。都说“灯下看美人”,而师杭这样的美人即便落魄也难掩瑰丽,此处光影摇曳斑驳,不过给她作衬。惊鸿一瞥间,几个小兵的眼睛都看直了,手脚渐渐开始不老实起来。

    师杭呜咽着,只顾往后躲,可后方抵着的男人同样不是个老实人。饱暖思yin欲,孙镇佑被她闹腾得也起了兴致,为了体面些,他还是勉强耐住心痒问道:“你是哪家小娘子?可曾嫁人了?”

    粗粝的手掌不断在她的脸上、颈间滑动,又向着胸前衣襟而去……男人腥臭难闻的吐息喷在她的鼻尖,师杭快要喘不过气了。她想过无数种死法,被jianyin致死应当是最屈辱的了。

    于是,她强撑着力气高声抗拒道:“不许碰我,放手!”

    一听这话,孙镇佑更有兴致了。“劝妓从良,逼良为娼”,男人的两大爱好嘛,既然她这般贞烈不屈,多半还是个未经人事的清白姑娘。

    孙镇佑估摸完便道:“你说不许就不许?眼下可由不得你了。你若安分知趣些,老子疼你,完事便把你娶回家;若不知趣,这里可有五六位兄弟等着cao你,能不能留条小命便不好说了。”

    他这话,一半诱骗一半恐吓。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而已,他当然不至于娶回去当媳妇,只是贪她貌美罢了。不过,若她的身子也如脸蛋一般难得,领回去当个小妾什么的倒也不是不行……

    孙镇佑想着一切等入完她的xue再说,便将她拦腰抱起,抬步就要往别的屋子走。

    “且慢。”

    孙镇佑一抬眼,只见丁顺挡在他面前,拧着眉头道:“老孙,你不要闹过头了。这女子你还是不碰为好。”

    “凭啥?”孙镇佑不明白,没好气道:“你小子不会是想横插一脚罢?告诉你,这丫头必须老子先上!看在你是兄弟的份上,最多让你第二回,不能再让了……”

    丁顺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但还是强压火气劝诫道:“她若是良家女,这会子早该同家人跑出城了,又怎会孤身一人流落在此?你先问清她是何方人氏再办事也不迟。”

    “问问问!你一天到晚就是顾虑多!你看她都这样了,能问出来什么?”眼下,孙镇佑软玉温香抱满怀,自然不肯退步:“管她是谁家的,便是有了夫婿,早不知死哪去了!老子不怕他来寻仇!没夫婿那就更好办了,一个小丫头还能翻出天去?”

    他一低头,看见美人垂泪,难免又替她骂了句夫婿。倘若他有位这样的娇妻,就算舍了性命也定会护她安稳,不教她落入贼人之手。可一想到自己现下就是那个“贼人”,孙镇佑心中又美滋滋的。

    丁顺眼见无论如何劝不动他了,只得放弃。他正要移步让路,却见那一直低泣不语的女子突然伸出左手向他腰间而来。

    她欲夺取他的佩剑!

    丁顺一惊,幸亏他反应敏捷,闪身撤了半步堪堪躲开了。正当他准备擒住这女子时,只听一声铮然出鞘之声——她的右手已然握住了另一柄佩剑。

    师杭根本不会使剑,声东击西拔出孙镇佑佩剑的一瞬间她就明白,倘若这击不中,她便必死无疑了。

    少女扬起手,剑刃闪着锋锐的寒光、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直直划过孙镇佑的脖子。

    几乎同时,孙镇佑果断松手将她摔在了地上。也就是这一松手,终究让剑刃偏离了几分,未能割断他的喉管。

    孙镇佑戎马半生,久经沙场,从没栽过这样的跟头,更没想过会因为大意栽在女人身上。不用丁顺再劝,他立刻反手夺回他的剑,杀意翻涌。

    少女斜斜跌坐在地,这回她不再柔顺地低着头了,只仰着脸对他笑,眸中尽是讽刺与怨恨之色。

    没能用那一剑杀了贼人,师杭有些可惜,却并不后悔。至少现下她可以痛痛快快地死了。

    孙镇佑一手捂着被划破皮rou的脖颈,一手举剑对准她的心口,怒极愤然道:“你这贱人,元廷治下果然连猪狗都不该放过!”

    说罢,剑锋下坠。

    师杭闭上了眼睛,就在她静待剑刃穿透她心口的时候,一道风鸣贴着她的面颊飞过,沉沉落在后方。

    那是一支羽箭,不知从何处飞来,却精准无误地震慑了满屋人。

    “丁校尉,孙千户,此地可真热闹啊。”

    少年一身轻甲,握弓而来。他头戴乌色纱罗包巾,靛青衣摆微湿,靠在门边似笑非笑。见到来者,这一屋男人都单膝跪了下来,恭声唤道:“齐小将军。”

    齐,是这群叛军之首的姓氏。

    师杭不知道这位救了她的少年郎君同那位造反的行中书省平章齐元兴是何关系,但想来他在军中地位不低。

    齐闻道也没让他们起来,只径直走到屋后拔出了那支箭,而后望着师杭皱眉道:“你还不走,怎么,想被充作军妓?”

    说罢,他又转向孙镇佑。少年玩乐似地将羽箭折断丢弃在男人肩头,丝毫不顾对方的颜面,噙笑嘲道:“千户大人,真够丢人的啊。抢我手下东西时气焰非凡,怎么连个姑娘都制不住?想来是看见美人便腿软了。”

    听见这话,同齐闻道来找场子的兵士们都起哄奚落起来。

    “就为脖子上的这点伤,发这样大的火,至于吗?要不再给你请个高明些的大夫来?”齐闻道慢悠悠踱着步,继续阴阳怪气道:“若小爷我晚来一会儿,怕是连丁点痕迹都瞧不见了。”

    他说话毫不客气,直把孙镇佑羞得面色涨红,却也不敢辩驳半句。丁顺在一旁暗叹,终究还是被他言中了,这位郎君贯不肯吃亏咽气的,倘若被人下了面子定然要立刻报复回来。

    就在这样诡异凝滞的氛围中,师杭默默爬起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有齐闻道作保,没人再敢拦她。她似丢了魂般跌跌撞撞挪出草屋,陷入漫天大雨里,单薄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昏沉夜色中。

    她生得确实好,虽衣着褴褛,但浑身上下有股子说不上来的气质,惹得齐闻道也多瞧了两眼。待他收回目光后,心中骤觉几分怪异。

    这姑娘,倒不似寻常乡野丫头……

    不过他也没功夫细想了。冒着雨,齐闻道把一众人都撵出去列队,发号施令道:“攻打婺源迫在眉睫,将军着胡将军领兵,不日启程。”

    果然又要开打了,众人暗暗叹了口气。只听齐闻道继续训诫道:“诸位需谨记,‘胜时戒骄戒躁,败时不气不馁’。孟将军早立军令,不可滋扰百姓,jianyin妇女。”

    “今日孙镇佑知法犯法,回营自领四十军棍。往后,如若再犯,便不必留命了。